一次難忘的野外作業
1949年的8月18日上午,四川成都市的天空異常晴朗,向人們預示著又是一個大熱天。中央軍校的皇城校區和往常一樣平靜,是早飯后的一段休息時間。突然一聲急促的哨音一長四短,值星區隊長高聲宣布“著裝集合”!所謂“著裝”即全副武裝,將背包、頭盔、槍支、子彈匣帶上,必須在一分鐘內著裝集合完畢。值星區隊長很快將隊伍整理完畢,向早已等在一旁的隊長報告“隊伍集合完畢,請隊長講話!”操著一腔山東口音的黃隊長上前三步,下了稍息的口令,緊接著下達了“科目”!“野外作業……潛伏”。隊長對今天的野外訓練沒有作詳細講解,在下達“科目”以后,很快向值星區隊長交待“出發!”隊伍很快從營房的西邊門出發,向西南方向沿著一條山坡小路按急行軍的要求快速前進。半個小時以后,我們進入了一個丘嶺地帶,這里是一片農田,農民種的全是地瓜。四川的地瓜就像江蘇地區的紅薯一樣種植,一壟壟排列整齊,壟間距離約40公分左右。壟是用泥土堆成的,地瓜就生長在成堆的泥里,藤長葉茂,一片碧綠。這一片向陽的小山坡面積很大,坡前一條平坦山路,人們從這條山間路東來西往,我們就選擇在這樣一個地形地貌的現場,進行訓練作業。
隊伍帶到這里以后,成一列橫隊站立。隊長站在瓜田對面的小丘坡上,向我們下達科目,講解潛伏的要領、要求和目的。盡管這些內容我們已經在教室里“陣中勤務”課上由教官講授過,但隊長的重復是必要的,因為我們在上實踐課。
隊長講完以后,各區隊帶著人員分開,進入陣地。我們的區隊長黃啟強與其他兩個區隊長不同,他待人熱心,但話特別多,操著一口濃濃的湖南口音把我們往西帶出30米以外的地段,又重復了一下隊長剛剛講過的要求,怎樣潛伏在兩個地瓜壟之間,怎樣把地瓜藤掩蓋在自己身上不被“敵人”發現,怎樣遵守潛伏紀律,不許動不出聲,要求多長時間就多長時間,誰出問題我就狠狠地處罰你等啰嗦了好一陣子。
一陣短促的哨音,值星官下達了“潛伏”開始的口令,一下子整個丘嶺曠野聲息全無,隊長和三個區隊長站在對面的高坡上察看,對面學生潛伏的現場盡收眼底。我們都按課上教官講的要求和要領,十分認真地將腳下的藤輕輕地撩起,慢慢地將頭鉆入藤下,匍匐向前爬進二米伏下,然后將地瓜藤輕輕覆蓋在身上,由于是第一次,加上心里有點緊張,動作顯得有點手忙腳亂。我后邊的吳昌禮同學竊竊自語“被老鄉發現,懷疑我們是偷地瓜的賊”。在他身后的小廣東陳繼進同學講話了“當心被區隊長聽見,罰起來我們都倒霉”。小廣東的話語剛落,對面山坡上的區隊長即大聲嚷嚷,“是誰在講話,陳繼進你的鋼盔被發現啦!”我前邊的郎志仁和右側的高仰都發出吱吱的笑聲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太陽從東邊已高高爬升到頭頂上來了,身上的體溫由高于地溫而慢慢地變為地溫高于體溫了。背上的背包變得越來越重,壓得十分難受。最難受的是鋼盔把頭越箍越緊,汗水慢慢地從額上往眼角兩側沿腮旁往下滴入泥土。兩條腿由重而變沉,最后麻木。老天呀你行行好吧,來一朵烏云和一陣風該多好。此刻我相信每個同學都和我有同樣的感受和奢望。也許是出汗太多,感到口渴,肚子也感到餓了,渾身感到難受,而且越來越難受。那種剛進入陣地時的新鮮、好奇早已化為烏有,而且越來越難以忍受。呀!今天是什么日子呀!“8月18日”,??!這不是我的生日嗎!頓時我驚呆了,也許是注意力的分散,身上的難受感覺沒了,想家了,想老家的奶奶,父親和母親……
“嘟……”一聲激烈的哨音,“情況解除,集合!”一下子一大片地瓜田里冒出一百來個全副武裝的年輕士兵。也許潛伏的時間太長,身體麻木了,有爬起來的,有撐起來的,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不約相視大笑起來。由于出汗太多,用手擦臉,手上的泥把臉涂得烏七八糟。由于一時興奮,我們也顧不上區隊長的集合口令,哼哼哈哈地向區隊長跑步走去。隊伍集合完畢,隊長做了簡短的講評,他對這次的“潛伏”訓練非常滿意。
這次難忘的野外作業也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?!?
?。ńK省黃埔軍校同學會供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