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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祖父林振雄,號毅強,出生于1888年(清光緒十四年),逝于1964年。他的祖籍是廣東興寧,后來隨家人遷居到廣東惠州巿橋東上塘街。
東渡日本讀軍校 云南講武堂任教
祖父年少時就表現(xiàn)出聰穎過人,抱負遠大,以優(yōu)異的成績畢業(yè)于惠州觀瀾小學。當時的中國,國弱民窮,飽受西方列強欺凌虎視,亡國的危險迫在眉睫。祖父認為,非軍事不可救中國,舍武力不能挽神州。后來,他毅然投筆從戎,報考軍校。1906年至1908年間,他先后在虎門講武堂和河北保定軍校學習軍事。1909年,又獲清政府保送東渡日本學習軍事,進入日本士官學校深造。求學期間,曾與蔣介石、王柏齡為同學。
祖父思想進步,他結識了一些在日留學的思想進步人士,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,投身于救國救民的革命事業(yè)。
1910年,祖父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國隊第十期騎兵科畢業(yè)。
回國后,祖父加入了清末的新軍,被分配在廣東汕頭的一個軍營,出任標統(tǒng)職務,不久,辛亥革命爆發(fā)之后,他毅然率領部屬響應孫中山先生號召,起義反正。
1912年1月1日,孫中山先生宣布中華民國政府成立。祖父有幸出任孫中山南京臨時政府下屬團長,努力為新生的政府服務。
1915年,應云南省督軍唐繼堯邀請,祖父來到云南陸軍講武堂出任教官。云南陸軍講武堂是中國近代一所著名的軍事學校,該軍校被稱為將帥搖籃,走出了朱德、葉劍英等300多位將領,對后來成立的黃埔軍校起到了重大影響。
由于親歷辛亥革命的壯舉和在軍中一連串的出色表現(xiàn),祖父林振雄聲名鵲起,于1916年被聘為云南陸軍講武堂四大兵科之一的騎兵科科長,1921年更擢升為騎兵少將。祖父在任教官期間,治學嚴謹、賞罰分明、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。
李范奭(韓國首任總理兼國防部長,朝鮮李氏王族的后裔,1915年韓國被日本統(tǒng)治期間逃亡到中國,16歲以華僑身份被孫中山先生保薦進入云南陸軍講武堂騎兵科學習)在他的回憶錄中憶述道:每天早上林振雄科長出來看我們的訓練,他的助手喊口令,林教官進入隊伍中親自給240名學員矯正動作,訓練過程很艱苦,不出幾天學員們就會變成另一個人。
葉劍英在云南講武堂時就展現(xiàn)了非凡的能力,被分配在炮兵科,與李范奭是同期學員,課余時間經常聚在一起傾談天下大事。葉劍英對軍校的訓練不以為苦,課余時間還主動向祖父學習騎術,每逢祖父上課的時間他都不會錯過,興趣格外高,尤其對祖父擅長的劈刀術更癡迷,經常個別向他請教。
1922年至1924年,祖父在廣州先后擔任了粵軍海軍處處長、虎門要塞司令。為新生的中華民國繼續(xù)殫精竭慮,盡心盡力。
參與籌建黃埔軍校
制造“槍擊事件”
1924年1月24日,孫中山先生決定籌辦黃埔軍校,任命蔣介石為軍校籌備委員長,分設教授、教練、管理、軍醫(yī)、軍需5部。軍校成立后祖父任管理部主任。
管理部責任重大,事務繁瑣,負責軍校的庶務、交通、衛(wèi)戍、交際等事務,同時也管理駐軍、軍紀、監(jiān)獄、軍樂、消防、清潔等。作為主任,祖父必須早晩巡視學校內外周圍,發(fā)現(xiàn)問題立即處理。軍校前身為清朝廣東陸軍學校舊址,因年久失修,敗瓦頹垣,荒煙蔓草,成為狐鼠竊居之所,祖父親自著手修葺,除穢去污,令軍校煥然一新。
當時的黃埔軍校內部,有兩個組織——青年軍人聯(lián)合會和孫文主義學會,青年軍人聯(lián)合會以共產黨員為主體的先進分子組成,而孫文主義學會則是以國民黨右派軍人為骨干組成,我祖父是孫文主義學會執(zhí)委會執(zhí)委。兩個組織都竭力宣傳自己的主張,從辯論到口角,繼而拳腳相加,刀槍相向,矛盾越來越升級。
1925年5月的一天,軍校政治部秘書、共產黨員、青軍會骨干成員李漢藩拿著一張清單,到管理處領取用品,辦公室人員看過后把清單送到祖父面前請他過目,祖父看后毫不客氣地問:你們政治部又要領這么多彩色紙回去做什么,難道能當票子花嗎?李漢藩回答說,他們要印刷傳單,過幾天開會用。祖父追問印甚么傳單?李漢藩不耐煩地說,印甚么傳單,這是政治部的工作機密,沒有必要告訴你。被激怒的祖父把領物清單撕爛扔掉在地,李漢藩一拳砸在桌上,將祖父的辦公物品也震跌地上,厲聲道:“林振雄,有意見到蔣校長面前去提,別在這里撒野。”祖父此時也怒氣攻心:“老子今天還要揍你呢!”一拳打在李漢藩的胸脯上,對方也不甘示弱回手給祖父臉上打了一拳。氣惱之下,祖父掏出隨身佩戴的手槍,向著李漢藩就是一槍,他身子一側躲開了子彈,這時辦公室里其他人員及時從后面一把抱住祖父持槍的右手,第二顆子彈才沒有打出去。
槍聲驚動了整個黃埔軍校,一起前來領取物品的其余青軍會學生快速沖進管理處辦公室,合力將林振雄按到在地,并奪了他的手槍,還找來一條麻繩將他雙手捆住,推往軍校禁閉室困住。此時雙方組織人員都緊急出動,拿起了武器,雙方火并一觸即發(fā)。
當時蔣介石、廖仲愷、周恩來等剛好都不在軍校中,總值日官張治中火速集合各部主任、學生隊長開會,及時制止事態(tài)的進一步擴大。正在廣州的廖仲愷接到通知匆忙趕回校中,經調查了解,并以黨代表的名義公平、公開地對兩人作出了處罰,輕重有別,令全校師生心服口服,事件很快就平息下來。
這件事情并沒有湮沒在歲月中完結或已被人遺忘,在多年后的“文革”中祖父被翻舊賬,被抄家批斗游街,還為此陷入牢獄之災。
題寫碑文編著教材
1925年10月1日,為肅清軍閥陳炯明的勢力,鞏固廣東革命根據(jù)地,廣州國民政府舉行了第二次東征。10月13日,東征軍發(fā)動對惠州城的總攻擊,此役戰(zhàn)斗慘烈,黃埔?guī)熒囃?00余人,隨后蔣介石主持追悼大會公祭烈士,周恩來也發(fā)表了激昂的演說。
為了紀念東征陣亡的黃埔軍校師生,祖父于1930年再次被任命為東江警備司令時,為緬懷東征軍先烈,在主攻方向——惠州北門城前方的西湖五眼橋側建立了一座紀念碑。碑高約5米,碑身用長條花崗巖石,正面刻“黃埔軍官學校東征陣亡烈士紀念碑林振雄題”,碑座正面、后面各嵌入云石一塊,正面刻“精神不朽蔣中正題”,后面刻“氣壯西湖林振雄題”,左右兩側刻陣亡將士241名英名。祖父雖然是軍人出身,但通過艱苦的自學,也練就了一手好字,這幾個字字跡蒼勁有力,充分表達了對東征陣亡師生的痛惜,緬懷之情也融入字中。
1926至1927年間,祖父出任留日學生監(jiān)督一職,為民國政府挑選優(yōu)秀學生出國學習更多先進知識,同時自己再次東渡日本進入日本軍事大學學習軍事知識。1928年回國后,祖父被蔣介石任命為黃埔軍校第七期教育長。在此期間,他曾編寫《射擊教范》一書四冊作為軍校的教材。同時并為第七期同學錄寫了序言,字里行間無不表現(xiàn)出祖父的愛國情懷、對軍校的忠誠以及對學生的勸勉和激勵。
不畏權貴 不徇私情
祖父任廣東粵軍海軍處長時,一個重要人物的哥哥想向他借艘軍艦私運鴉片,并承諾給予錢財回報,被祖父當面拒絕。他說:“林則徐查獲英國煙草當眾焚毀,為民除害,難道我林某人竟敢違背林氏傳統(tǒng)美德,做禍國殃民的事嗎?”并立即下逐客令。
祖父任東江警備司令時,一些地方紳士、商賈以及地方官員想通過他買官發(fā)財,每次都吃閉門羹被拒門外,輾轉門道找到我的祖母送上厚禮,被祖父知道后痛罵一頓:你這樣做等于幫兇,會陷我于不義的。馬上命人將禮物退回去,祖母為此事怪責祖父對她太兇無情,發(fā)脾氣回娘家一段日子不理祖父。
祖父任黃埔軍校教育長時,有個既是同鄉(xiāng)又是同學的人找他,希望他關照幫助謀取一個職位,祖父禮貌款待他一頓午飯,然后語重心長地說:“老鄉(xiāng),你的頭腦太陳舊了。給你10元買本《三民主義》回去好好學習,洗洗腦吧!”最終也沒有答應這同鄉(xiāng)兼老同學的要求。
1933年,我祖父出任國民政府國防部中將高級參謀、中央軍法處處長,兼任國民政府國防建設委員會主任一職,主要負責抗戰(zhàn)時期的大型國防工事。當時,有人撿舉揭發(fā)在修筑南京國防堡壘大型工事中,有一名少將和一名上校貪污舞弊,此事雖被呈報,但因兩人是政府中樞要人的親戚,有權貴支持和包庇,未能得到應有懲罰。此事驚動了蔣介石,他命令我祖父徹底查明真相。受命之后,祖父雇請了工匠開鑿檢驗,果然發(fā)現(xiàn)工事材料不足,不能抵御敵人的炮火。證據(jù)確鑿,如實上報,經批準按軍法處置,將兩人槍決。就因為此事,我祖父遭到當權者不滿,最重要的是和蔣介石對時局的政見分歧加劇,經常不歡而散,于是在1937年南京淪陷之前返回廣東惠州閑居。無官一身輕,祖父不再過問時局政事,平日以習字做畫養(yǎng)蘭花自娛。
組織“維持會” 迎接解放軍
解放前夕,解放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渡江南下,國民黨駐惠州的軍隊倉惶逃竄,惠州城一時之間無人管理,國民黨的殘兵和城外的土匪時常三五成群偷入城中打家劫舍,居民惶恐不安。許多人或扶老攜幼避走他鄉(xiāng),或修筑門戶以防洗劫。當時祖父也居住城中,見聞居民生命財產受到威脅,缺乏保障,主動與當?shù)亻_明紳士張友仁、商賈等商議成立“惠州維持會”。因為祖父有過從軍經歷,被當?shù)厣藤Z居民公推為“惠州維持會會長”,他們將原來的縣警大隊、稅警大隊、刑警短槍隊等部分武裝人員組成100多人的武裝巡邏隊,日夜巡邏,共同維護惠州社會秩序,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。與此同時,祖父還委派他的侄女林岫濃到惠州城外沙坳,與共產黨部隊的情報人員李福取得聯(lián)系,商量有關游擊隊人員進城保衛(wèi)事宜。李福等人進城之后,會見了林振雄等負責人,共同制定了保護工作方案,同時還在城墻上掛上五星紅旗。城外散兵土匪見到五星紅旗在城中到處飄揚,還以為解放軍已經進城了。
1949年10月14日,祖父與維持會的人員親自到下埔,迎接粵贛湘邊縱隊司令部參謀詹梧所帶領的先遣隊進城,一路上五星紅旗迎風飄揚,鞭炮齊鳴,鑼鼓喧天,人民群眾夾道歡迎。當天下午舉行了座談會,表揚了以祖父為首的“惠州維持會”,把一個完整的惠州不發(fā)一槍、不損一員地交給了人民,交給了新中國的人民政府。
創(chuàng)辦華僑中學 赍志以歿
1954年至1958年,祖父當選為惠陽縣政協(xié)委員、廣東省政協(xié)委員,他繼續(xù)積極地為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、社會主義建設出謀獻策,發(fā)揮了參政議政的職責。
1957年8月,他聯(lián)同惠州當?shù)亟逃ぷ髡撸黄饎?chuàng)辦了華僑中學。由于祖父早年在軍校從事教育工作,經驗豐富,資歷豐厚,故被推舉為董事長一職,為發(fā)展當?shù)氐慕逃聵I(yè)、培養(yǎng)人才作出了貢獻。
正當祖父一心一意要為國家發(fā)展出力、培育英才的時候,不幸的事情降臨到他的頭上,由于歷史的原因,他被劃為反動右派、官僚,被錯判徒刑10年。1964年在獄中生病含恨而死,終年76歲。1985年,祖父終于被平反了。他的一生致力于實現(xiàn)國家統(tǒng)一和民族振興,以為國為民為己任,他永遠是令我敬仰和學習的先輩。作為后輩,我自當繼續(xù)完成先輩的目標,在新時期付諸嶄新的行動,為中華民族富強繁榮、和平統(tǒng)一的偉大事業(yè)而努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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